今天是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们都喜笑颜开,叽叽喳喳的憧憬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唯独陈雨,一脸落寞的坐在学校8楼的天台围墙上。
她落榜了吗?也不像,明明她手里也拿着一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呢。
到底怎么回事呢?让我们把时间回到昨天晚上九点。
1
晚上九点,妈妈刘玉玲照例要求陈雨上交手机,一为了不让陈雨晚上玩手机睡的太晚,二为了检查她的手机使用记录。
陈雨反抗过多次,最终麻木了,也就开始乖乖配合。
但是昨天刘玉玲检查手机时却发现陈雨的微信聊天记录被清空了。
陈雨解释说是手机微信卡死了,所以卸载了重装了一次
刘玉玲却不认可这个说法,她说:“你的手机我每天都有清理,微信怎么可能卡死?”
陈雨沉默,刘玉玲非要陈雨说出个子曰来,陈雨崩溃的大喊:“为什么我说了你不信,为什么你非要检查我的手机,我18岁了,能不能有点人生自由?”
刘玉玲却说:“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我生你养你这么大,还管不得你了?我管你都是为了你好!如果我不是你妈我才懒得管你!”
手机一开始确实是运行流畅的,可是陈雨偷偷下载了个游戏和同学组队打了两把,大概是游戏占用了太多内存,所以微信跳出消息时就提示就卡死了。
当时正在战斗的紧要关头,陈雨着急关掉卡死的微信,一不小心点快了就把微信卸载掉了。
这事打死陈雨也不敢和妈妈说,于是陈雨只能保持沉默。
面对陈雨的沉默,刘玉玲愤怒了,她说:“你今天不说清楚这微信是怎么回事,咱们俩就谁也别睡!你有什么聊天记录不能让我看?你是不是早恋了?啊?”
“我是过来人,我可都是为你好,你不要觉得高考完了就可以谈恋爱了,我告诉你,上大学了你也得好好学习!”
“现在就业那么难,你不读个研究生出来哪个学校要你?师范类学校好就业也只是相对的,你不好好学习什么都是空话!”
“你给我说清楚,那小子是哪家的?你们开始多久了?”
……
这一刻,陈雨只觉得房间不见了,灯光不见了,母亲也不见了,自己仿佛独身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度里,耳边除了无尽的指责声,其他什么都消失了。
最后陈雨绝望了,她无助的捂住了耳朵,大哭以后终于妥协,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卸载微信的原因。
刘玉玲果然如预想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你学不学点好?才刚高考结束就开始沉迷游戏?”
这一次陈雨是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只能默默的流泪。
刘玉玲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放缓了语气,说:“今天是你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这事就算了,以后不准自己躲在屋里玩手机了,不早了,早点睡吧,啊。”
刘玉玲关灯出了房门,陈雨蜷缩在被窝里,拿指甲一遍遍的掐自己的大腿,这一刻,她只能默默的一边不停流泪,一边努力的给自己打气:“再忍一个月,明天就可以拿录取通知书了,一个月后大学就开学了,等上大学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城市,逃离这个家了!”
逃离,是的,对这个家,陈雨只能用逃离这个词。
2
陈雨的家庭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类型,刘玉玲从生下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工作,一心在家里做个全职妈妈。
对,不是全职主妇,而且全职妈妈,因为刘玉玲的生活重心全部都在陈雨身上,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屋子,在刘玉玲看来,这些事做的原因都只有一个:“为了小雨”。
陈雨的爸爸陈述是一名海员,常年都在海上飘,好在海员这份工作收入不错,所以这个家庭,虽然常年男主人缺位,但是物质生活还是十分富足的。
陈雨在妈妈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不管衣食住行还是交友学习,妈妈样样都会安排好,而陈雨需要做的,就是严格按照刘玉玲的安排去生活、学习。
母亲刘玉玲极好,对陈雨也可谓面面俱到无微不至,可是陈雨却觉得一点也不开心,而且这种不开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
到最后,只剩下想要逃离。
所以陈雨的高考志愿,全部填的外省的学校。
刘玉玲的意思是让陈雨报考本省的师范类院校,她说女孩子当个老师稳定。
陈雨人生干的最大胆的事大概也就是这一件,嘴上她都答应了,当着母亲的面她也全部按母亲的要求填写了志愿表。
但是,第二天她就偷偷去网吧,把所有的志愿都改成了外省学校,全部选的收分最低的专业,学什么都可以,只要能逃离这个家就可以!
而且陈雨耍了个心眼,没让刘玉玲知道自己的志愿提交码,这样也不怕她再去改自己的志愿了。
2
再说领取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早上六点半,陈雨的房门准时被推开,刘玉玲端着一杯梨汁站在陈雨床前,打开灯,喊到:“小雨快起床了。”
昨天晚上哭的太久,睡的太晚,陈雨此刻完全睁不开眼,她在被窝里翻滚了一下,拿被子捂住头,嘟囔着说:“妈妈,你就让我睡一天懒觉嘛。”
刘玉玲把杯子重重的放在床头柜上,扒开盖在陈雨头上的被子,说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偷偷玩游戏了?”
陈雨闭着眼睛反驳到:“哪儿有,你不是把手机收走了嘛!”
刘玉玲不依不饶继续说:“那你为什么起不来?你昨天究竟几点睡着的?我昨天检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装睡?”
陈雨再无法睡下去,只得坐起来,翻白眼望着刘玉玲。
刘玉玲看陈雨起来了,笑容满面的一边端起梨汁递给她,一边说道:“早起早睡身体好,妈妈可都是为了你好!快先把梨汁喝了。”
陈雨接过杯子,皱着眉头看着梨汁,试探着问道:“妈,天天喝这梨子汁,我现在一闻到梨子味就恶心,可以不喝吗?”
刘玉玲不开心的说:“要我说多少次,早上起床喝杯梨汁是润嗓子的,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给你榨梨汁,你还嫌弃这嫌弃那的,唉,当妈真不容易。”
陈雨听到这话,赶紧端起杯子,像喝药一样一口把梨汁闷掉,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喝,刘玉玲就会一直念念叨叨的数落个没完。
看着陈雨喝完,刘玉玲满意的接过杯子,叮嘱道:“衣服我给你拿好了,就在床边,你赶紧起来穿衣服,我去看看包子蒸的怎么样了。”
陈雨抬头看了一眼床上妈妈放的短袖蓝色T恤、黑色运动裤,苦笑,正是花季的少女,哪个不想穿的漂亮点呢,可是自己却不能,因为刘玉玲说了:“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更因为在这个家里,刘玉玲的话就是圣旨,陈雨不能也不敢违背。
不过转眼一想,今天是发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只要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自己的逃离计划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上大学了每天都可以是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么一想,眼前的T恤运动裤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卫生间里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杯子里装了半杯温度正合适的温水,妈妈在厨房伸就脑袋喊:“你出来啦,果汁啥都好就是对牙不好,你快刷牙洗脸,收拾完了来吃早饭。哎,记着先刷牙再洗脸啊。”
3
早饭后,陈雨给刘玉玲报备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家门,自己填写的那几所大学和专业,收分都不是太高的,凭自己的成绩,考上应该是妥妥的没有问题。
想到未来的大学生活,陈雨脸上露出了向往的微笑。
可是录取通知书却给了她当头一棒,上面豁然写着本省的某某师范大学,英语专业。
学校、专业,都是刘玉玲一开始安排填报的那个!
而且这所师范大学,只和陈雨家隔了一条街!
陈雨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止不住的的抖动,她不知道怎么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弄错了,对,一定是弄错了!
她想也不想的便拔腿跑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陈雨同学,你的志愿没有错,你确实报的就是这个学校。”
“我想想,对了,你妈妈在志愿填报截止前来过学校,找我说你的志愿提交码忘了怎么办,我告诉她只能去招办重置,她应该是去招办重置密码重新填报了。”
“看来她没有和你沟通就给你改了志愿,但我觉得这个学校和专业也不错,适合你,也好就业,你也别怪你妈妈了,她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可以帮我做所有的决定吗?我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提线木偶?
陈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班主任办公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天台的。
她在天台上坐了很久,最后站了起来,她张开手站在围墙上,有风吹来,哦,那是自由的气息。
4
纪伯伦写过这样一首诗:
“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
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
他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
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
你们可以给他们以爱,却不可给他们以思想,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们可以荫庇他们的身体,却不能荫庇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是住在“明日”的宅中,那是你们在梦中也不能想见的。
你们可以努力去模仿他们,却不能使他们来像你们,
因为生命是不倒行的,也不与“昨日”一同停留。
你们是弓,你们的孩子是从弦上发出的生命的箭矢。
那射者在无穷之中看定了目标,也用神力将你们引满,使他的箭矢迅疾而遥远地射了出去。
让你们在射者手中的“弯曲”成为喜乐吧;
因为他爱那飞出的箭,也爱那静止的弓。”(小说名:《窒息的母爱》,作者:水色琉璃。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内容)
一
2006年高一升高二的那个夏天,热的和往年都有些不同。因为凉城偏北,在张瑾瑜的记忆里,从未经历过如此炎热的夏天。
校园的林荫路也因为午后温暖的阳光而变得黄灿灿的,就像冲洗之后延放了很久的老照片一样,阳光透过树叶一片一片地洒在地上,随着树叶的晃动一闪一闪的,好像一个等待了好久的梦境一样。
张瑾瑜一步一步走在路上,怀中抱着上课要用的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身旁的树,浅浅的笑着,高二的课业变得更加紧张,但是未来的事情没人能够说得准,何必为他去操心呢,最后,除了一个录取通知书,你还是你。
被风吹落的叶子划过张瑾瑜的目光,空中的叶子缓慢地飘落到地上,不远的前方却有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白色的球鞋,手中正拎着一个和校服一样颜色的背包,,两条橘**的带子扣在书包正面,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的匀称,灰色的长裤衬托出男孩儿稍瘦的身材,深蓝色的校服外套平整的像刚刚穿上一样。
他侧身站着,脸朝这边看来,阳光打在他的后背上,在他的前方拉出一条不长不短的影子,光线穿过他的侧脸,异常的闪亮,好像站在一片光芒中的天使一样,遥远又温暖。
他微微笑着,好像下一秒就可以飞跃离开这纷扰的尘世一般,那笑容印在张瑾瑜的眼里有些灼热,她的眼睛好像陷落在这片光华之中,无法自拔。
有个男同学从后面赶来,超过张瑾瑜,走向那个男生,男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相携着离去了。
就算是很多年以后的夏天,张瑾瑜走在街上,看到微笑着的众人,她的眼前仍旧会浮现出很多年以前的那个身影,好像那个人仍然在不远处的前方,微微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少年,这个夏天格外的炎热。
张瑾瑜走进班级,上课之前的班级吵吵闹闹的,像是春天刚来的时候群鸟飞进教室一样,聒噪而又青春。她习惯压着时间走进班级,下课的时候她也从来不留在班级内。她走向自己在第一排的座位,放下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没有人关注坐在角落里的张瑾瑜,她放松下来,看向窗外,时候正好,操场上有不少等着上体育课的同学,零零星星的散落在不同的场地,笑声,闹声透过窗户递进张瑾瑜的耳朵,她不由得开心起来。
眸光渐渐涣散,她仿佛又想起了站在林荫路上的少年,笔挺的长裤,齐整的校服,还有暖暖的笑容……
不知不觉,上课铃已经响起,张瑾瑜却浑然不知,依旧沉浸在那个无法自拔的梦中。
老师走向讲台,优雅的站在黑板前,抚了抚眼镜,“今天,班级里面来了一个新同学……”
白色的球鞋迈进教室,深蓝色的书包被拎在手里,脚步慢慢的,站定,亲切的跟同学打着招呼,“你们好,我叫南亦白。”
2007年的那个夏天,数不清的白鸽划过校园的上空,穿过湛蓝湛蓝的天,张瑾瑜终于还是遇见了南亦白。
二
南亦白最近刚刚从美国回来,坐在送他去上学的车上,眼前的景物不断向后退去,一直到那一片绿荫出现在他眼前,他终于笑了出来,兜兜转转,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凉城。
车子停后,他不顾司机在后面的吵吵嚷嚷,拎着书包飞奔了出去,回到了熟悉的城市,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他感觉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
跑到以前的地方,他站在那里,等待着好兄弟颜渊的到来,远处的身影越来越近,颜渊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搂住很久未见的朋友,向学校里面走去。
刚刚走进班级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挨着窗户坐的小女孩,眼睛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面带笑意,梨涡深深,让他莫名觉得这个女孩很眼熟……
他有幸被分到了小女孩儿身边的座位,放轻脚步,像是害怕打扰到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公主一样,他走到了张瑾瑜身前,但是不得不敲了敲书桌,唤醒了梦中的人。
女孩儿回过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只当是张瑾瑜被打扰到有些惊异,冲她微微一笑,未放在心上便坐了下来。
南亦白仍旧记得,他跟张瑾瑜说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询问她的名字,而是,“同学,我没有课本……”
之后,他便静坐着看着小姑娘手忙脚乱的从厚厚的一摞书中翻课本,一本又一本,纤长的手指划过每一本书,神色专注而认真。
一本物理书被她抽出,放在南亦白的眼前,她又弯下身从桌洞里面找笔袋,南亦白轻轻翻开眼前的书,第一页上有三个娟秀的字体,张瑾瑜。
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好像南方绵软的糖糕一样,又软又轻,张瑾瑜。
瑾瑜,瑾瑜。
女孩儿的书上密密麻麻的记着许多的知识点,虽然是没有重点的瞎写一气,但娟秀的字体看起来很舒服,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温婉安静。
张瑾瑜的位置在左边,在书上记笔记会随时挡住南亦白的视线,所以南亦白拿着笔,小心翼翼的在张瑾瑜的书上记着每一个知识点,遒劲有力的字迹在张瑾瑜的书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那节课,他听得格外认真,不是因为老师的声音有多好听,也不是因为那堂课多么生动有趣,而是因为,他想要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字迹镌刻在身旁女孩儿的书上,伴随着身边那道追逐的目光。
沙沙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南亦白的字迹在张瑾瑜的书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悦耳动听的声音,最终成了阳光下跳跃的音符,一点一滴的映进了南亦白和张瑾瑜的眼中。
三
命运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总是会送来惊喜,虽然有的时候这个惊喜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热烈,但是在接收到的那一刻,总感觉是命运的恩赐。
秋雨就这样悄然而至了,记忆中相逢的那个夏天已经远去,但是留给张瑾瑜的记忆仍然是那般的美好温馨,她是舍不得夏天就这样离开的,相遇是美好的,就像她无法阻止故事的发展一样,她也留不住美好的相遇。
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窗户上面,叮叮咚咚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好听,雨滴划过玻璃窗,流经自己的河域向下划去,最终掉落。没有风的席卷也依然有落叶不断地飘下来,雨滴打在树叶上,零落凋敝,顺着叶子的脉络流走,剩下尖锐的轨迹。
张瑾瑜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而她的身边依然有一位南同学的陪伴……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的那堂课,课间南亦白突然跟她说,有一些英语题不会,请她帮忙,她一时慌了心神,之后每节课过后,他的同桌总是“碰巧”有几道不会的题请她帮忙解答,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张瑾瑜,让她不忍拒绝。
南亦白的成绩不错,但是总能找到刁钻古怪的题来为难张瑾瑜,张瑾瑜也乐得和他一起进步,从夏天到秋天,两人之间靠着答题解题,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吃糖吗?”张瑾瑜从课桌里面的糖罐子里拿出一颗奶糖,递给南亦白。
像其他的小女孩一样,张瑾瑜喜欢一切甜的东西,尤其是奶糖,做题的时候总喜欢含在嘴里,自从南亦白来了之后,她开心的时候也会分给他吃。
南亦白从善如流的接过奶糖,塞进嘴里,继续做题。
张瑾瑜已经习惯和南亦白的相处方式了,他很礼貌,但是从来不跟她说谢谢,而她有的时候想要答谢他,也总是在感谢的话没说出口之前就被制止,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张瑾瑜有一种他们很亲近的错觉。
再次把手伸进课桌的糖罐子里面,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味道怪怪的。
张瑾瑜愣了愣,把糖罐子掏出来,看见里面不仅有平常吃的奶糖,还有许多果糖,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买过果糖。
盯着糖纸愣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自己吃糖的频率很高的,一般一罐子糖吃个一两周就没有了,而这次的糖罐子好像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换过了……
“咳咳!”旁边做作的咳声传来,张瑾瑜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一本数学书堪堪立了起来挡住她同桌的脸,露在外面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声音却是尽力装作平静,“今天超市没货,先吃果糖吧!”
“……哦。”
果糖的味道是和奶糖很不同的,但是那天张瑾瑜确确实实感觉得到,果糖要比奶糖好吃很多,一颗果糖的味道没有办法永远留在味蕾之上,但是一颗果糖却有如此魔力,在下一次看见果糖的时候,舌尖会微微泛酸,心尖会微微刺痛,想起当时吃过的那一颗果糖,和留下果糖的那个人……
四
高中的时光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高二的一整年里,每天南亦白都陪在张瑾瑜的右手边,面对着不知道是数学还是化学的课本,时不时晚走一会儿跑到学校的超市里面,给张瑾瑜装满她的糖罐子。
“终于考完试了,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南亦白整理着自己的书桌,有条不紊的为书本分着类,明年都会用到的。
张瑾瑜收拾书包的手顿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先放松一下吧,不想学习了,想去游乐场玩玩。”话毕低头看着自己书包的拉链发愁,这个拉链拉急了总会卡住。
南亦白点点头,“确实学不进去了,放松放松还是挺好的选择,你打算去哪个游乐场啊?”
张瑾瑜又停下来思索,她总是认真对待每一个问题,尤其是他抛过来的问题。
南亦白放下手中的书,从张瑾瑜手中接过书包,轻轻地晃动了两下拉链,拉上了她的书包。
张瑾瑜接过书包抱在怀里,没有任何的推脱不适,“我要去凉城最大的游乐场,我好想玩过山车,但是没玩过。”
没有道谢,因为好意都放在了心里,相处久了,不再介意对方的好意,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人一样,对于他的善意接受就好,不必道谢,这样的状态让南亦白觉得,不多不少,刚刚好。
第二天一早,微风,南亦白手中抱着两杯奶茶,正好是张瑾瑜喜欢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细心地关注起了她的喜好。
早上门口没有很多人,多半都是大人领着孩子逛一逛,南亦白坐在游乐场入口的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清风划过来舒舒服服的,不骄不躁,脚步声踏在地上发出规则的声响,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手中奶茶的温度也随着时间流逝。
“你怎么在这里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出现在南亦白的眼前,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无疑是笑着的,因为那声音无比轻快。
“啊,我刚好路过,正好买了杯奶茶,你要不要喝?”南亦白把手里的奶茶递了过去“好像稍微有些凉。”
张瑾瑜坐在南亦白身旁,接过奶茶,“谢谢,你一个人为什么要买两杯啊?”
“啊?”南亦白愣住。
半晌。
“打折,买一赠一。”
“……”
南亦白只顾着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却没看见身旁那人微微勾起的唇角,你不知道的是,买一赠一的奶茶能够分给她,她已经很开心了,虽然这个谎话编的很没诚意。
在不知不觉中,有一个人已经悄然走进了你的心中,你会愿意为她买糖,会愿意为她买奶茶,愿意等待她的到来,会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会小心翼翼的做事怕惹她生气,愿意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愿意陪她看她想看的风景,经历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最终你会发现,其实只要她站在你身边,你便拥有这个世界。
爱情终究是命运的恩赐,在南亦白十九岁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明媚如骄阳,干净如山泉,像是上天的礼物一般,出现在他生命中最好的年华……
五
要是问起张瑾瑜高中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她大概会想起今天,若有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大着胆子拉着一个男孩儿的手把一整个游乐场逛遍了。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的男孩儿,那一天,我牵到了他的手,那手掌的温度至今还深刻的感染着她的少女心,那是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做的最大胆,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了。
那一天,他们像情侣一样,捧着奶茶,逛遍了游乐场的每一个角落,过山车,海盗船,鬼屋,一起尖叫,一起刺激,一起激动,一起快乐。
中午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张瑾瑜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多的地方也不是那么的可怕,她更想人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看见她牵起了她的男孩儿的手,仿佛很多人见证了他们的幸福一样,但其实那仅仅是她的幸福而已。
“我们去抓娃娃吧!”张瑾瑜看着抓娃娃机里的玩偶,羡慕极了,她小的时候父母没时间带她来游乐场,更没时间陪她玩游戏,她只能羡慕的看着别的孩子在父母的指导下抓起一个小熊娃娃,兔子娃娃,乌龟娃娃,年纪小的时候仿佛这些娃娃就是全世界一样。
“好啊!”南亦白带着张瑾瑜来到抓娃娃机前面,“你喜欢哪一个?”
“这个!”张瑾瑜顺着里面的娃娃看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粉红色的猪。
丑的很奇怪,这真是个品味怪异的孩子。
张瑾瑜扔进机器中四个币子,一点一点挪着方向,在时间就快到了的时候按下了按钮。
“哇!”出师大捷。
这是张瑾瑜第一次玩抓娃娃机,第一次就抓到了心爱的娃娃,她把娃娃放在怀里,感叹着自己简直是抓娃娃届的天才。
“你有喜欢的吗?我帮你抓一个!”
没玩够就说没玩够好了,南亦白笑着随便指了一个,试了好多回,无果。
看来第一次仅仅是因为命好吧。
摇了摇头,张瑾瑜也不恼,只是遗憾的打算离开这里,衣服摩擦的声音划过耳朵,再回神的时候手已经被温暖的掌心握住,低沉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息撞进耳蜗里,让张瑾瑜的心扑通扑通地乱撞一气,“别乱跑,走丢了怎么办?”
手上的温度不断传进心房,看着前方人留下的背影,张瑾瑜莫名的觉得心安,如果走丢了,我就站在原地等着,你总会找回来的……
景色不断下降,空气越来越清新,天色越来越亮,平稳的摩天轮一点一点的上升着,画出幸福的弧度,窗外的色彩忽明忽暗,云彩近的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来一片一样。
“你假期有什么打算啊?”南亦白看着张瑾瑜。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啊,应该就是去图书馆里学习吧!”张瑾瑜想了想,又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一起吗?”
“啊……”南亦白眼神飘忽,“我这个假期要去姑姑那里,可能要开学才能回来……”
“这样啊……”张瑾瑜这样说着,难掩失落。
“下次吧。”南亦白的声音低了下去,瞬间声调又回来了,“下学期周末一起去吧,寒假也有时间的。”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哄骗的意味。
“那……好吧!”
“太好了!”南亦白笑。
这笑起来的样子真傻,实在是太傻了,张瑾瑜想着,但是,挺好看的。
六
二十天的假期,不长也不短,但是张瑾瑜却是掰着手指头走过来的,明天就可以上学了,这对她来说是个久违了的喜讯。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张瑾瑜拿起手机,里面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在你家楼下……”
张瑾瑜微微喘息着,扫向四周,寻找那一抹踪迹,不远处的身影就这样撞进了她眼里,阳光下的南亦白有着这个年纪最突出的特点,温暖而有活力。
张瑾瑜跑到南亦白跟前,定定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瑾瑜……我想你了……”
天蓝蓝的,微风淡淡的吹拂着张瑾瑜的发丝,搔过耳廓,痒痒的,她忘不了那天的南亦白,风尘仆仆,带着笑容和真挚,从远方赶来只为了告诉她一句,“我想你了……”
南亦白的生命中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女孩儿,眼睛亮亮的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光芒,但是却带着热忱和温柔,最难忘的是在听到他的“想你”之后,张开双翼扑进了他的怀里……
2007年的夏天,张瑾瑜和南亦白在经历过一年的相知相识后,终于住进了彼此的心里,没有大起大落,只有平淡如水的相守和陪伴,不热烈却温暖的陪伴,唯一炙热的应该是上个夏天的一见钟情,张瑾瑜无意中遇见一个掉落凡间的天使,南亦白无意间看见一个温柔纯净的公主……
张瑾瑜的生活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照常上课照常下课,而南亦白照常有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为难张瑾瑜。但是每天放学的路上多了一个人的陪伴,买奶糖的时候总会有人讨论一番下个礼拜到底吃什么糖会好过一些,周末的时候,张瑾瑜也不再待在家里,而是跑去图书馆,那里有个人在拿着一堆难题在等着她,淘气的时候会威胁她,“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这题怎么做……”
但南亦白通常不会如愿,多半是他缠着张瑾瑜耍无赖而已,题还是照解,坏心思还是要靠其他手段争取……
每天忙碌的时候,日子不知怎么的过的飞快,张瑾瑜和南亦白之间很少争吵,多半是南亦白耍赖撒娇,撒泼打滚,张瑾瑜胳膊杵在书桌上看戏,她脾气好,而且,她跟南亦白不熟。倒是南亦白整天抱怨着自己都要被张瑾瑜惯得无法无天了。
转眼之间,高考近在眼前,小两口也开始为未来打算。
“我不担心啊,你考哪里我考哪里,反正成绩也差不多。”南亦白抓着张瑾瑜的胳膊撒娇。
“说的也是,看来我们可以继续留在一个城市。你有想考的专业吗?”张瑾瑜拿起奶糖,喂着孩子。
“我只能考金融,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啊!”南亦白委屈,拽着张瑾瑜继续撒娇。
“我想考新闻与传播,以后当记者,妈妈也是做这个的,以后你也可以经常在电视上见到我。”张瑾瑜揪了揪孩子脸,挺嫩的。
“挺好,这样我就天天在家看新闻,了解时势政治,做个爱祖国爱人民的好孩子。”
这孩子,一听就知道根正苗红,将来准是爱国的五好青年。
南亦白嘴里嘟囔着什么,玩起了手指头。
“怎么了?”多大人了,还玩手指头?
“我要算一算还有多久可以娶你。”
“……”
现在才多大啊,张瑾瑜打开孩子手,“太早了吧!”
“那什么时候才正好呢?”孩子噘嘴,一脸受气的样子,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张瑾瑜,张瑾瑜瞬间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二十六七吧!”随便说出一个数来糊弄糊弄孩子。
孩子难过了,“那不是要等很久……”
张瑾瑜笑,那个晚上南亦白的眼眸异常的闪亮,很多年后张瑾瑜看见漫天的星星,仍旧会记起那个晚上,还有那个眼里闪烁着光芒的男孩儿。
七
张瑾瑜从没想过有一天南亦白会从她的生命中抽离,而且消失得那样无声无息,就好像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从未真实的存在过,那个夏天,那个男孩儿。
高考的前几天,南亦白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原因。张瑾瑜跑到南亦白家的别墅前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却没想到第一次来他家竟是这样的场景,漆黑一片,只有庄严肃穆的一座房子站在那里,昭示着结束的一切。
她开始疯狂地给他打电话,但那边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女声和无情的忙音……
高考就这样过去了,张瑾瑜回校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叫颜渊的同学。
原来南亦白母亲出了车祸,家里公司也刚好出现了危机,他父亲一时接受不了,整个人都垮了,当晚便接了南亦白回美国,并且为了让他安心处理事务,家里切断了他和国内一切的联系。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据说这次公司好像很危险,他爸爸想给他介绍了一个大股东的女儿,如果能顺利解决的话,应该就会一家人定居在美国,不回来了吧……”
“一家人……”
“不回来了……”
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张瑾瑜拿着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在公园的躺椅上面坐了很久,久得风吹得她背脊发凉,一阵晚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站起来,看了看远方的天边,淡淡的紫色已经映出天际,天色昏暗,又一个夏天快要过去了。
她安安静静回到家,收好录取通知书,乖乖吃饭,洗漱,睡觉。父母觉得她有些不对,但什么也没问……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闪电划过夜空,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张瑾瑜转过头看向窗外,她注定等不到明天的阳光,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她没有优渥的身世,也没有股东爸爸,做不了他的一家人,她也注定等不到他回来。
张瑾瑜想,他们是没有缘分的,缘分这东西不是努力能得来的,要看天意。
多么不甘心的答案,早该告诉自己不要冲动,早该温言劝诫自己,这个男孩儿很好,好的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跟他有一点相似的人,好到读到他的名字语气会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好到天下所有人都嫉妒你可以得到他的关怀,但是女孩儿,你千万不要轻易喜欢上他,千万不要贪恋他的温暖,那些像毒药一样吞噬着你的,最终会消失的悄无声息……
从此之后陪伴左右的不过是一缕阳光,三两微风,在每个夜晚想起他时,只能看着星空回想那双闪亮的眼眸。
不是他们不够相爱,而是命运没有给他们机会相守,这不是南亦白的错,也不是张瑾瑜的错,这只是命运恩赐的一场盛大而无果的繁华,盛开过后终归沉寂。
拿起桌上的通知书,张瑾瑜觉得胸中的空气全被抽出,终于流下了眼泪,上面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大学,曾经,那里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可他们的精彩刚刚开始便要落幕。
看着那所大学的名字,张瑾瑜的耳中总是能听到那软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摇着她的胳膊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娶你回家啊?”“二十六七吧!”
对不起,亦白,我骗了你。
但是我是真心骗你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可以嫁给你。
时间是个好东西,再难过的事情都抵不过他,总有一天那些让你痛的,还有让你快乐的都会过去,想到这里就会很欣慰,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过去,心情很好,心情不好,都会过去……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张瑾瑜的日子过的恍恍惚惚,也过得明明白白,不过是在大家过得都恍惚的时候她清楚的不得了,在别人清楚的时候她又糊涂的不行,总是跟不上别人的脚步,但好歹有着自己的脚步。
大学期间并没有谈过恋爱,现在工作了更没时间谈恋爱,却是个不错的状态,没人打扰,大悲大喜最易伤神。
她从事了自己最喜欢的专业,新闻记者,自己的脸也在新闻报道上出现了一次又一次,但是除了第一次以外却也没什么可激动的,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好的,坏的。
最清闲的时候便是坐在图书馆翻上几页书,只是每每抬头看向窗外,总觉得有个身影,既模糊又清晰,天使一般的带着微笑,转眼又不见了。
再次想起曾经的男孩儿已经是在2016年的夏天了,在看过仓央嘉措的诗句之后,“佛说,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很久以前她觉得南亦白是她命里的劫数,现在看来又何尝不是命里的缘分呢?那个天使一般的男孩儿,不知道他在远方,过得好不好?
“候鸟飞多远,也想念着南方……”这是张瑾瑜的铃声,**里看来的。
“喂。”
“瑾瑜吗?我下午有个采访去不了了,你帮我跑一趟吧?”
“好啊,关于什么的?”张瑾瑜合上书,拿出纸笔记着要点,“美国……年轻……企业家……黄金……单身汉……你慢一点……”
“对了,记得帮我去接机,人家不知道我们电台在哪里。”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机场上人来人往,广播的声音不断响起,张瑾瑜的耳边甚至还能听见机场外面的汽笛声和亲人重聚离别的笑声叫声,这真是一个见证无数悲欢离合的地方啊。
举着电台的牌子,她并不看左右,只顾着看自己小本子上面准备的问题,万一这个人很刁钻的话,问题的排列一定要一步一步深入,不能直接就问很隐私的话题。
摩肩接踵的人流,不小心撞掉了张瑾瑜手中的本子,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准备的问题在别人的脚下滚来滚去,措手不及,只能追着本子跑。
本子终于停下来,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停在本子前面,上面是淡蓝色的牛仔裤,一看就价格不菲,牛仔裤的主人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拿起本子,张瑾瑜看见那手不禁感叹,一看就是有钱人。
“小心些……”
“谢谢。”
张瑾瑜抬起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眼前人的身上,光线穿过他的侧脸,异常的闪亮,好像站在一片光芒中的天使一样,遥远又温暖。淡淡的笑容带在脸上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华,刺痛了张瑾瑜的眼睛。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2016年的夏天,张瑾瑜二十七岁,曾经许过她天长地久的人,越过重重阻碍,漂洋过海重新站在她面前,温暖的同十年前一样,微笑的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好久不见……
命运的大门,再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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